角力

    徐清扬顿觉手心发烫,怪不得府门口肖寒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半天,胆怯地瞅瞅肖寒,回去就还给你啊。

    肖寒竟将爹娘的信物给了徐清扬?座上的人不觉瞪大了眼睛,七情上面。徐治平微皱了眉头,从徐清扬进来,她的神情言语都表露着在拿肖寒当靠山,丝毫不见嫌恶、抵触,该不该让这丫头嫁给肖寒?

    徐贵妃仔细打量起徐清扬,除了皮肤黑点,眉眼五官其实不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和林氏很像,带着一点清冷、孤高,不由心下一紧。

    场面一时冷凝。

    倒是肖寒打破沉默,从怀里掏出那摞单子交内侍递于皇上:“皇上,这个是她娘的嫁妆单子,出发前她给我的,和我拿到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皇上,娶了这黑夜叉算臣倒霉,嫁妆还被贪没就说不过去了,求皇上为臣做主。”

    不是话少吗,为何特意点明这单子是她给的?大腿不好抱啊。徐清扬接收到徐冶平递过来的眼刀子,不由瑟瑟发抖。

    “还有这事?”皇上太极推手,把单子递给了徐治平。

    徐冶平问肖寒:“老夫嫁女,肖将军可曾送过聘礼?”

    肖寒霸气回道:“别把我当傻子,这黑夜叉命硬,克父克母克夫,前面一个未婚夫就被她克死了,这样的,还想要聘礼?徐丞相,这嫁妆单子对吧,这是她娘的东西,现在就应该归我肖寒。”

    他不说话时冷然肃穆,让人有几分敬意。没想到一说话跟个泼皮无赖似的,好没品,徐清扬眼里不由露出嫌恶,徐治平看在眼里倒是好受些。

    “将军前两任夫人都死于非命,命不硬可不行。”徐治平调侃道。

    一个命硬克夫,一个杀妻成性,圣上不厚道地哈哈乐了,这俩人倒是般配。

    徐治平接着说道:“至于她母亲的嫁妆,一直都是由她母亲自行保管,她母亲去世时,派人点算过已经所剩不多。肖将军拿到的嫁妆老夫还贴了不少。”

    肖寒不信:“她一个妇道人家钱花哪儿去了?”

    徐冶平脸色不郁:“娶了林氏,实乃家门不幸。她见我宠幸王氏,心生嫉妒,买通江湖人士想取王氏性命。那些贼人没能得手,反过来讹她的钱。这个蠢妇把大半身家拱手于人,无脸见我,便以死谢罪。”

    “这不可能,你瞎说。”徐清扬气极,母亲怎么会是因妒生恨的蠢妇,明明是母亲厌弃父亲,自愿搬到偏院以求和徐治平划清界限的。

    徐清扬的声音很刚 ,徐治平冷冷瞪了她一眼,眼神冰冷陌生,毫无舔犊之情。

    冷笑一声,他对肖寒说道:“她母亲的嫁妆大头是几处闹市的旺铺,那些铺子的管事还有林家老人,肖将军不信,派人去京兆府和铺子上查一下那些房产是不是经林氏手卖了,钱款是不是到林氏手里就清楚了。”

    徐清扬一直以为母亲的嫁妆被王氏侵占,可徐治平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看来是误会了,可母亲为何要变现?钱又去了哪里?徐清扬脑中乱成一片,顿时没了主意。

    肖寒一个眼刀飞过来,完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在拿他当枪使?徐清扬百口莫辩,对他摇头示意,她

    肖寒不理她,对徐治平说:“徐丞相,末将怎知卖铺子的钱不是到了你手里?你补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以后不再提此事。”

    徐治平怎肯轻易送钱:“如果肖将军有证据,老夫愿意赔你十万两。”

    当年徐治平派人去查过钱款去向时,知道那些银子去向的人都已不在人世,线索虽断了,不过他大概知道那笔钱去了哪里。

    看到两人又顶起来,圣上打圆场道:“后日不是夫妻回门吗?辛苦徐相多请些宾客,礼仪都给了肖将军就是。肖将军也莫要再纠结嫁妆之事。”

    徐治平和圣上之前讲过要大办回门宴,是想演一出翁婿和睦的戏码给大家看,以平息外界的口舌,原本还担心肖寒未必肯出席,现在有礼仪吊着,倒是解决了这个麻烦。

    圣上发话,肖寒不能不听,跪下领旨谢恩。

    本打算看夫妻二人笑话,再趁机教训一下徐清扬,没想到到头来反倒让哥哥掏钱宴宾客,徐贵妃心中不爽,待肖寒和徐清扬跪安时,开口道:“清扬从小没了娘亲,规矩礼仪稍逊,也不懂得如何服侍夫君,这两天先留在本宫这儿调教一下,回门宴不要丢了将军的脸才好。”

    徐清扬心里咯噔一下,宫里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这是有多恨呢,下意识看向肖寒,带着些求救的意味。

    肖寒看也不看她,面色冷凊依旧,正当徐清扬灰心之际,却听他道:“末将不劳贵妃费心。”

    语气好刚,惊得徐贵妃说不出话来,还没有哪个臣子敢这么不给她面子。听在徐清扬耳里却有如丝帛炸裂,甚是悦耳。

    肖寒告退起身,踹了踹旁边的徐清扬,“还不走?”

    大殿外,肖寒看到紧随其后的徐清扬走路姿势甚是怪异,一条腿好像使不上劲,皱了皱眉头,他踹得不狠,再说她有些身手,装娇弱给谁看呢?

    徐清扬委屈,瘪瘪嘴道:“你刚好踹在了王氏踹过的地方。”

    虽然王氏踹她已经过去了四天,淤青依然没下去,现下被踹更是疼得厉害。徐清扬这一开口,几日来不得抒解的压抑、惊惧、愤懑从暗处翻卷上来,再也憋不住,眼泪簌落落滚了下来。

    肖寒混身肉紧,嫌弃地转过头去。无人在意的空阔走道上,徐清扬任由泪水无声滚落。

    肖寒到底没有像来时走得那么快,宫道上没什么人,空空旷旷,世界安静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寂寥无边。

    快到宫门时,出来一个小太监,朝二人行礼后说道:“肖将军,三皇子殿下想请肖夫人过去一叙,不知可否?”

    徐清扬一惊,止住了泪,这当口,她可不想节外生枝,正想代为拒绝,肖寒目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出了宫门。

    肖寒知晓赵昀本要娶她,当真毫不介意?还是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

    一处偏僻的院中,徐清扬远远地停下施礼请安,短短几日,已恍如隔世。

    赵昀感受到她的疏离,快步上前,看到她微红的眼睛,显然是刚哭过,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赵昀心里难受,问道:“表妹,谁欺负你了?肖将军?”

    徐清扬摇摇头:“他没欺负我。”说起来,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大殿上,多亏他护着她。

    埋好情绪,徐清扬道:“表哥,我已嫁人,瓜田李下,还是避嫌些,这样对你、对我、对肖将军都好。”

    赵昀以为她会和他诉苦、求救,正想着如何安抚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头发紧:“表妹,你当真想一直守着肖寒?”

    徐清扬一时怔忡,她还真没想过以后,眼前的事都让她疲于奔命,以后也是先保命吧。

    “表妹,这次是我对不起你。百密一疏,查下来是你扶徐清莹去画舫时被徐文宇的小厮恰好看到。现下你且忍耐些,表哥一定会帮你脱离苦海。”

    徐清扬琢磨着赵昀的话,回忆起那天的点点滴滴,蹙眉问赵昀:“那画舫处没有灯火,而且被画舫挡着,隔着溪水的男宾如何能看得如此清楚?表哥,你说有人通风报信是不是更合理些?”

    徐清扬想到的赵昀不会没想到,恰好被人看到太过巧合,但知道计划的只有赵昀、肖寒、徐清扬、海明兰四人,如果有人泄密,徐清扬怀疑海明兰再正常不过。

    赵昀道:“清扬,具体原因我还在查,你放心,一定会查出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算算赵昀谋事以来失手的机会还真不多。

    “但泄密的绝不会是海明兰。”赵昀补充道。

    女子因爱生妒乃人之常情,听表哥如此笃定,想起那晚海明兰的手段,倒是不能以平常女子之心去揣度她。

    “上次见过海姑娘,说一句惊为天人不为过,表哥得此佳人,如虎添翼,表妹真心替表哥高兴,表哥也要好好待人家才是。”徐清扬真心实意这么想,没有哪个姑娘愿意情郎三心二意吧。

    赵昀冷哂一声,如果海明兰不是那么优秀,他也不会在知道她和别人有首尾时差点发疯。几番挣扎后,他终于明白她的心甚至比他都野,注定不会属于任何人,他们会是所向无敌的盟友,却不会是鹣鲽情深的恋人。

    徐清扬看不透赵昀的心思,继续劝道:“表哥,我既嫁与肖将军,将来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千万不要因为我坏了你们的结盟才是。肖将军好像并非传言那般无脑,表哥你还是要提防些。”

    肖寒话少,一开口直来直去,给人第一印象冲动、莽撞,赵昀和他接触以来,也没摸清他的深浅,这么短的时间,表妹倒是识人不浅。

    “清扬,那你帮表哥盯着点。我今天见你是想送个人给你,她名叫香玲,是我放在百花楼的人,王洪明被刺就有她的帮忙。有她在,帮你应付肖寒,我也放心些。”

    表哥果然处事周全,肖寒喜欢逛百花楼,香玲可以替她“伺候”肖寒,也可以明正言顺地盯着他,徐清扬只是一时拿捏不准收香玲进房会不会触怒肖寒。

    “谢谢表哥,先让她以丫鬟身份进来,等合适的时机,再抬她为妾。”看看时辰不早了,徐清扬告辞要走。

    赵昀从袖筒中拿出两张银票递给她:“这个你拿去用。”

    徐清扬迟疑一下接过去,眼睛又开始泛潮,只有在表哥面前,她才可以是一个无条件被庞爱的小女孩。

    怕赵昀看到她的失态,徐清扬屏着泪花,匆匆行礼后转身走掉了。

    赵昀目送她离去,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俊美无铸的侧颜,日头正盛,却暖不了他心底的寒凉。

    皇家儿女享受了无上的荣华,必然要失去人间的天伦之乐,父皇禀性多疑,讲究权力制衡,皇权远大过于子女之爱。母妃是宫斗好手,却甘愿做哥哥的棋子,与他不能同频。年少时的一腔爱恋在现实面前撞得粉碎,举目四望,周遭竟无人让他可以给付真心。

    表妹是个例外,从小到大,她都是你对她一分好,她要加倍还回来的人,即使现在身处困境,她却依然会分出精神为他着想。赵昀握了握拳,为了这份温暖,他一定要让表妹重回他身边,许她一世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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