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黑色圆圈跟他在捡莲蓬时在船底发现的,极为相似。
苏老头定是在水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但他没说。
他为什么不说?
小男孩这三句推断并没有继续说给虞美人听。
眼下四周安静悄然,天地间忽地又只剩下了两个人,他与她。
小男孩忽然有点享受这种两个人的世界。一日春游泛舟,便是他多舛命运中不可多得的岁月静好。
虽然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可那道屏风不仅没将两个不同的世界阻隔,反而增添了一些耐人寻味的神秘感。
他喜欢神秘,喜欢冒险,冒险,是男人骨髓里流淌的胜负欲。
那边却再无声音传来,仿佛有意不置可否,又仿佛已经睡下。
今日,着实太累。
小男孩双手枕着脑袋细细捕捉着飘渺笛声,回想今日,不禁好奇她跟那行肥头大耳的人在酒桌上到底聊了些什么,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人情场的牵强附会罢了,那种除了利益就没有什么营养的场合最是伤神伤脑。
心思随着笛声又辗转过来,那神秘的笛声仿佛在向人倾诉着什么,他虽听不懂,但隐隐这样感觉,那神秘似乎在牵引着他,仿佛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跟他讲。
不知夜已深。
这一夜,小男孩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男人,载着父王母后在布满花灯的小河里徜徉,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在梦中父皇慈祥的对他笑着,一边笑着一边不住夸说自己的儿子是全天下最棒的男人!他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飞沙走石,惊涛拍岸,小船被无数黑暗中的触手打翻,花灯全灭,父皇母后却被黑暗吞噬,奇怪的是,他明明武功已经那么厉害可以依旧无能为力,他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连他自己,眼看着跌落水中的自己也要被黑暗吞噬,突然万丈霞光,他被谁抱在怀里。
小男孩:!!!!
猛的被惊醒,还没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却猛的被惊醒!
原来是梦啊。
他心里一阵庆幸,原来是梦。可是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
心下又生出一丝丝遗憾,遗憾那只是梦。要是在眼前,他一定要睁大眼睛知道他是谁!
他跳下床的第一件事竟是鬼使神差的靠近那边格子间的屏风,他轻叩木棱,没有人应?于是折身进去——
发现小殿下也在这。
四目相对,又是四目相对。
还没等小男孩开口发问,小殿下就没好气的说道:“真是的,一大清早就被他们扯过去喝酒了。”随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样子,他只是目击证人而已。
“喝酒?”
“是啊,昨天那帮人啊,不好好开店跑过来套近乎。套近乎就算了,还不带上我。呸”
小男孩听到她又要被灌酒,心里顿时好难受。
大人之间的关系好就是不停的给别人灌酒吗?
屋外淫雨霏霏,烟柳云枝,灰蒙蒙的天,单调且单薄。
忽见两个比他稍大的姑娘朝博仁雅间走来,小男孩顿时警觉。
“小公子,我是小青。” “我是小白。”
“我们两个是老爷差来侍奉二位小公子的。”
闻声小殿下颐指气使的跑出来,大喊道:“不用你们侍奉,你们只要把我的虞妈妈还给我就好啦!”语气极其任性。
小男孩看了一眼她们,撇下一句“你们侍奉他就好了。”扭头就走,全然没把小殿下刚刚说的话当回事。
扭头朝小溪边走去。没有人知道,经过了一些天灾人祸的变故之后,失去了养尊处优生活的他变得习惯独处,习惯一个人消化心事重重。
长大了。
是长大了吧。
小男孩佝下身子用双手在浅溪中捧了满满一大手,不过却没见他用来洗脸,只见他正小心翼翼靠近矮墙边——
咦!
这里竟然有一个狗洞,被枯草掩映着,外人很难发觉。
“小白,今日我有点不开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不得劲,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又不是那种不舒服,总之,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汪!”小白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有水喝就得劲儿。
人和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和狗也是。
小殿下那边正恣意潇洒的被服侍更衣喂糕点,不亦乐乎,已然忘记自己刚刚的嚣张跋扈。
小男孩早早的就拿着小殿下的作业《阳春三月剑谱》,手中随意捡的棍子当剑,一剑一划,按照书中的样式以及小殿下教他的手法操练起来。
想学的没人乐意教,不想学的被人赶着教,生在平民巷哪比金缕衣。
小男孩孜孜不倦的练习着,“阳春三月剑法”被他练的歪七扭八。他却越练越来劲,仿佛持棍的自已一呼一吸间真成了个武功绝顶的大侠。
小殿下在屋内正一手拿着新鲜出炉的青团,一嘴吧唧唧吧,还不忘东看西瞄,这小子观察倒是仔细,他发现这屋里除了四书五经还是四书五经,不管是挂的画裱的字放的书还是刻在碗底的字......
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
虞美人却不知何时已从外面回来,一眼便看到在院子里练剑的小男孩。
脚底虚浮,重心不稳,内力浅薄,急于求成......
别说金丹,连正常人身强体健的基本底子都还没有,就想一步登天,真是笑话,要真让你这毛头小子一步登天了别人还怎么活啊。
她在心中一顿训斥待走至小男孩身边时却连停都没停一下,瞄都没瞄一眼,径直向房内走去。
小男孩在她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一刻紧张得简直连呼吸都要凝止。
她却好像自己不存在一般走了过去。他心里很失落。他心中期盼的结果是当她看到他在练剑时会像看到小殿下练剑时一样,先是面目表情的指出问题所在,然后对症下药的细心教导。
可是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他像个外人。他本就是一个外人。
小殿下见到进屋的虞美人欣喜若狂正要攘过去,却见虞美人面色不善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有下人照顾。”
两位苏百天派来的贴身丫鬟闻言一脸不解的面面相觑。
下人?哪有下人啊?
她们有第四个人?
还没等小青小白反应过来,虞美人用目光指了指窗外。
小殿下:哈?
小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埋头苦练着,然后看见先前那两个青衣白衣的丫鬟灰溜溜的出了门去。
“行了,你别练了。”虞美人忽然喊停小男孩。
语气刻薄,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把少年的生气与雄雄壮志一并浇灭。
他甚至不曾奢求过她的赞美,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
“从今天开始,这个院子里没劈完的柴火没灌满的缸还有......”虞美人环顾一眼四周,似乎在搜寻着重量级的活好给他干,“还有院子外面跟里面的路全部都由你来做,不做完不许练功,也不许吃饭。”
小殿下:?不是吧,怎么突然这么狠?!小狼崽啊小狼崽,你到底干啥了惹虞妈妈不高兴!“
还没看到小男孩有什么反应,小殿下就心虚害怕得所在一团。
小孩子最是敏感,心虚是一种情感,而不是非要做什么坏事。
小男孩差点哭了,不过他死死憋住。
他一定不能在她面前掉眼泪。哪怕流血也不能掉眼泪!
他甚至不能像别的受来不公平的小孩子一样大声质问为什么。
他心里清楚,这里,只有他是外人。外人,本就不应该有那些争风吃醋讨要公平的念头。
有,就是自讨苦吃。
待她发落完小男孩,于是转头把小殿下拉进屋里去,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扔下一句“我晚上会检查。”朝门外走了。
清明时节的雨好凉好凉,凉到扫在人身上叫人一阵哆嗦。小男孩仰起头来望天,其实他望的不是天,只是想用这个姿势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赶回去。
脸湿了,是泪还是雨,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被他们接纳,融入他们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这是他在诗词里看到过的句子,过目不忘,现在无端跃上心头,原来,这句话不仅能思乡,亦能恨己。恨己什么呢?
不知道。
反正就是恨,很恨。
这一恨就是扭头劈柴,狠狠地劈;挑水灌缸,狠狠的灌;竹帚扫地,狠狠的扫......
累出一身汗也不管,柴签扎破手也不管,扁担压疼肩膀也不管!
不管!
不管死活!连自己也不愿管自己的死活!负气奔走。
小殿下简直要被他的这种诡异行径吓死,真的像一只兽,一只没有文明的野兽,不像个人!
等到把虞美人交代的所有苦活都干完了,却发现她还没回来。
竟然还没回来!
小殿下那边没干活都早已饿得肚子咕咕乱叫,他大喘着累死累活的粗气把口中因劳累过度而泛出的腥味一口咽下,折磨自己似地跑到厨房生火做饭。
他哪里会生火做饭,只不过是负着气折磨自己或以宣泄或以渴求。渴求通过这种自我残害的方式换取她的一丝心疼一丝在乎,不要多了,一丝就已拯救他!
不惜被灶中的浓烟呛得肺腑生疼,眼泪直流,硬是弄了几碟黑漆麻乌的东西出来摆上餐桌。
就是今天她不回来,我也不会饿死自个儿!他在心里骂道。
就要动筷子把这些“石头”夹起来往嘴里送,就在此时,她回来了。手里拿了个精美的食屉。
虞美人看着一桌的狼藉和先前差点惊动内府的灶烟,心下明镜似的。
叹了一口气。微不可察的一口气。
然后把一桌子的狼藉撇开,摆上食屉里的美味佳肴。
“哇塞——这么多好吃的!我还以为我今天就只能苦命的吃那些石头了......”小殿下叫苦连天,赶忙动筷子夹菜。
能吃吃,吃不了拉倒。
小男孩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一脸花猫似的做在桌旁,看着一桌子的佳肴美味,心里不是滋味。
“你干嘛呢,呐,筷子在这,好吃的,比你做的好吃一万倍嘻嘻。”小殿下把筷子塞到小男孩手心里,朝他嘻嘻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虞美人才懒得管他这些怪脾气。顾自吃着,一言不发。
这是苏百天特意令后厨精心准备的,他自嫌小儿顽皮,于是便大清早趁两个孩子还没睡醒就把虞美人叫去下棋。说是下棋,其实是交流二人对天下的看法,窥探对方的野心。
下桌上的棋,看脚下的棋。
男人不沾猫尿还是人模人样的。
有桂花蜜藕、水晶糕、龙井虾仁、西湖醋鱼、蟹黄狮子头还有几碟清脆小炒,江南菜品讲究一个鲜嫩爽口,原汁原味,对刀工和烹饪火候的掌握要求恰到其分,这样做出来的菜既保留食材的先天神韵,又增添了一些人工滋味。叫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个还不错,你尝尝。”只见虞美人正夹住西湖醋鱼中最鲜嫩刺最少的腹部往上一块位置的鱼肉,送到小殿下嘴里。
她喂他。
他当着小男孩的面喂他。
“我吃饱了。”小男孩当即放下筷子说道。说是“放”更确切来说应该是“砸”,被某人故意用力又故意收着力度的砸在桌上。
然后起身就跑了出去。
这下没人了。他一把抱起小白边跑边哭,风刮进嘴里,眼泪咸咸的也流进嘴里。因食物咀嚼和情绪突变而分泌在口腔的唾液黏糊糊越来越多,他不住的往下咽,往下咽,咽的不仅是先前未嚼碎的饭、是泪、也是刮进嘴里的风,更是心里的气......
憋屈。
太憋屈了。
一边朝河道奔去一边用手不住的抹着眼泪,像一个无家可回的浪子。连天涯都不愿收留他,急急的日沉归山。
先前因劈柴而刮破的肉一沾到生咸的眼泪就一阵疼,疼得像在流血。
但没有血,血都变成了泪。咽进发烫的喉咙里了。
“呜呜呜......小白,小白......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这里好难受......”他用手戳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用力的戳着,企图以此来缓冲那种似□□非□□的内在疼痛。
现在,只有小白是自己的,只有在小白面前,他才真真切切地心知肚明——他不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
多么真诚的接纳与肯定。
却来自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狗。
清明时节的雨就是下一阵停一阵一阵的,地上干一块湿一块,冗乱无章。穿梭在挨家挨户门前的树荫里,毫无遮掩的头顶时而被树叶上积蓄的雨滴偷袭,“暗箭难防”,叫人心中忐忑不安。
忐忑不安,干脆坐在青石台阶上看湖里零星几只人儿划小船。
夜幕要降临了,人忽然少得可怜。
小男孩的心思忽地也绕到天边。
在他不并不留意的身后河道里,有两只正收完网准备回家的小船被诡异的打翻,连船带人,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心事的小狗不知道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在小男孩身上拱动,还时不时发出一些格外尖锐且急促的呼吸声,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类似于哀鸣,不得不让小男孩为之警觉。
“你怎么了?小白,你不舒服吗?”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位妇人的大声呼救!
小男孩闻声跳将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他明明谁都救不了,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朝危险冲去?!
提着小蓝桶的妇人正准备迎接收鱼的丈夫回家,却眼睁睁的看着湖中不可名状的诡异黑色将丈夫的船只打翻。
无能为力的妇人只得在岸边大呼,岸边的人闻声不但没有人来相救照看,反而纷纷回避,就连那头湖面上零星两点的渔人发现动静都撑杆往相反方向的岸边靠去。
其行诡异,倒像是心照不宣的避之而不及!
最可怕的是,那妇人惊恐之际的大声呼救不但没有为她搬来救兵,反而刺激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一只长长的黑色触手正从河道里沿着河沿偷偷探出——就朝着蒙脸大哭的夫人——被小男孩看个分明!
不由分说,小男孩将手中事先捡起的木棍朝那只黑色触手击去,并大叫一声“快逃!”
登时惊醒悲痛之中的妇人!同时也激怒了水下的恐怖家伙!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小男孩慌乱之中反应过来,先前的那只黑色触手已被他用力甩出的木棍击退,可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三只比先前更为壮硕的黑色触手,纷纷朝小男孩发起进攻!
就像三条长脑袋的大蛇!纷纷张开血盆大口朝小男孩夺来!
小男孩这下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的生死,赶忙捡起那根唯一的“武器”,使出浑身解数欲将那三条袭来“大蛇”一一反击回去!
朝头夺来的一条才被他抽回去,朝腹部来的那条就要发难,还没等顺势将扬起的木棍格挡下来对付腹部的这条,脚下那条就已缠住左脚!
一棍难敌众“蛇”!
小白躲在小男孩身后后缩着身子汪汪直叫,眼见小男孩就要被“黑蛇”拖进水里,狗急跳墙飞上来就欲用口撕咬,却被水里那东西提前感知似的抢先缠住,一人一狗,要往双双被水吞噬——
“小白!”
小男孩见状急忙甩掉木棍腾出双手,一把抓住小白脖子上缠绕的“黑蛇”,用嘴对准其腹部就是一咬,疼得“黑蛇”急忙“松口”,小男孩见机抓起小白往岸道靠人家院子的里面位置抛掷过去——自己则已经半身入水!
浑浊的河水浮着不知名的藻絮先从小男孩的双耳、然后是口鼻生生淹来,河水登时将他体内的呼吸管道完全堵塞,他立刻感知到自己此刻的窒息,求生的潜意识条件反射的让他拼命的扑腾着水里的四肢,脑子无意识的操控着身体,浑身上下的所有毛孔与细胞都朝着一个目的使劲——生存!生存!
突然,他却只觉浑身一轻。
“为了那畜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熟悉的声音立刻夺耳而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连做梦都会听到的声音!
睁开眼,猛然发现自己正被她抱在怀里!天边余留的一抹晚霞刺眼,仿佛依依不舍,依依不舍,他依依不舍此刻被她拥入怀中的彻彻底底!多么希望时间就在此刻驻足,心安理得的驻足。
本来就不放心的虞美人闻声而来,见小男孩马上就要被那东西拉入水中,立刻一个飞身上前,将他捞起,手中无数根瞬间凝合的冰针登时万箭齐发朝水下东西射去!
虞美人炼化的冰针形状虽小,坚硬程度却丝毫不输铁石,再加上光速之下一齐发出,这一翻福气,够水下东西好好消受了。
“谁让你养它的?”
还没等一狗一人从先前的险状中缓过神来,只见虞美人恶狠狠地发落着!
没有看错,恶狠狠!
小男孩头一次见虞美人用这种表情望着他。就连那日她在地牢之中用剑指着他咒骂灾星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程度的表情!
他忽地记起他刚刚接手小白之时,小殿下的再三叮嘱,可是,怎么会呢?不就是一只小动物吗?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小男孩企图劝说她不过就是一只小狗而已,她却根本没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一日养它,便需要日日养它,你养它不要紧,等养出了感情,你害死你自己就好了!你心里就痛快了!”
害死我自己?小男孩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害死我自己,刚刚明明就是它救的我!
“刚刚明明就是它救的我!”嘴比脑子快,早就抢口而出!
虞美人见这小子翅膀硬了眼下敢不听劝告反而顶嘴,一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见小白已然落入她手中——她一把就掐住小白脖子!
小男孩一时慌了,立刻大嚷“不要!”
虞美人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不屑的神情却将这张昔日里动人心魄的脸庞勾勒出几分令人难以置信的邪恶。
“要与不要由不得你,眼下你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你亲手了结了这只畜生,二,我来替你了结!”
不能了结,不要了结!
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两个选择都不是选择,两个选择的最终结果都是要它死。
小男孩发了疯似的:“我不要它死,它死了,我也没了,你不要让它死!我求求你不要如此残忍的从我这里把它夺走,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我给你磕头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啊呜呜呜......”
一边拼命渴求,一边拼命以头抢地。发了疯似的,没有任何尊严与主权,生生把额头砸破,顿时鲜血直流。
倘若,倘若小男孩不是如此以命相求,虞美人也没有那种非要杀个小动物助助兴的变态趣味,可事实是,他不惜在她面前放下自己引以为傲的男儿自尊,甚至生命。
这种不顾自身安危的极端在乎,反而正在把那只白狗推向火坑!
他实在是太年轻,完全看不到事情的本质,导致自己的弱点在敌人面前暴露无遗,暴露无遗。
怕就怕你暴露无遗。
虞美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朝地上卑微成一摊烂泥的小男孩一字一顿道:“你知道虚御风是怎么死的吗?”
虚御风!
听到虚御风这三个字时小男孩登时面无血色!
虚御风是魔门宗主,小男孩的父亲.他的父亲!
“他就是为了救你这个蠢货才分心被暗箭穿心。”
如遭雷击。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以他的武功逃命绝非难事。你不应该步他的后尘,无爱便无牵挂,无牵挂便不会因此被他人利用,届时别说决定自己的生死,就连别人的生死,你亦能掌握。因为你能做到了无牵挂,别人未必能,别人不能,便是你的机会。”
这是她第一次舍得跟他说这么多话。可是,他却一句都不想听。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小兽。为人鱼肉的小兽。
“而机会,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虞美人最后这一句,仿佛已经宣判了死刑。
手中的小兽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