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在结束之前
姜斐第二次去了周燮的家。
这次妍妍对于她的到来倒是没有什么强烈的排斥。
只是周燮在厨房和面的时候，姜斐在他家四处转悠，不管拿起什么妍妍都要探着脑袋盯着她看。
姜斐“哎”了一声，屈着手指弹弹她的脑门，“我又不是小偷，你这么防着我做什么？”
妍妍还是盯着她看。
一开始还带着防备，慢慢地神色变得认真，似乎被她精致的五官，包括卷翘的睫毛深深吸引。
姜斐蹲下身，用手指勾了勾。
妍妍下意识往她那边靠近。
她歪歪头，问：“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难道你以后也对自己的嫂子这样？”
很出乎意料地，妍妍立刻明白“嫂子”的含义，她抿着唇，和他哥一个模样，抱紧了怀里看不出来是熊还是兔子的毛绒玩具，慢吞吞地说：“我哥哥说我没有嫂子的。”
“现在没有，以后有。”
“才没有！就是没有，哥哥说了，就是那个晚上。”妍妍忽然有些生气，略微有些语无伦次，她面庞涨红，推了姜斐一把，“反正你也不是！”
“我不是什么？”
“嫂子。”
姜斐笑了一下，“也是你哥哥说的？”
妍妍别过头，粗声粗气地，“嗯。”
姜斐有大约一两秒的沉默，然后又问：“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要走，还说不回来了。”妍妍说完，好像又有些好奇，“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也不是……”姜斐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算不上个有家的人，垂下眸重新措辞，“就是回到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呀。”
“这里不好吗？我哥哥不好吗？他做饭很好吃的，他什么都会。”
姜斐笑得双眼眯起来，看着一步步掉入陷阱的小姑娘，“这么好啊？那他是我的咯？”
“不行。”妍妍尖叫一声，又要挥起拳头，但大约是突然想起什么，胳膊停留在了空中。
看来周燮的教育还是有些用处的。
姜斐站起身。
手上还粘着面粉的周燮从厨房小跑出来，好像生怕两个女人打起来。
姜斐扭头问他，“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欺负你妹妹啊？”
她分明故意会错了意思，但周燮还是摇摇头。
妍妍收手，把自己的拳头藏起来，神情像是被抓了现行的小老鼠。
周燮对于妹妹的管束，并未因为她天生的缺陷，而无底线的纵容。
姜斐决心当一回好人，揉揉妍妍的头发，“我们玩呢，我刚刚答应妍妍给她做小裙子——是不是？”
妍妍睁大眼睛，半是惊喜，半是困惑，她看姜斐裙子的肩带很长时间，才慢慢地点头。
姜斐拉起她的手，“那我们走吧。”
两人回到了赵慧荣的家里，姜斐敞开自己的衣柜，耐心地为妍妍解释，“姐姐没有现成的布料，只能拆了自己的裙子，所以你觉得哪条裙子好看，就拿下来，好不好？”
妍妍没有点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但她抬着头，小嘴微微张开，显然已经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半晌没有动，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或许在妍妍的世界里，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衣柜竟然还能藏着这么多漂亮的衣服。
姜斐没有催促，等了很久，妍妍终于小心翼翼地拿出最里侧挂着的一条蓝白条纹的长裙。
那条裙子看上去最不显眼。
却被她挑中。
姜斐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又拿出她的那条妍妍目光停留最久的淡青色花裙。
妍妍跟在姜斐身后，掩藏不住兴奋，双脚并拢，从台阶上跳下来，忍不住问：“你真的会做？”
姜斐神神秘秘地挑眉毛，“你等着瞧呗？”俩人回到了周家，她又问：“你说，剩下的布料，要不要给你哥哥做一条沙滩大裤衩？”
妍妍其实并不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沙滩大裤衩”，但她听说哥哥也有份，就捂着嘴咯咯咯直笑着点头。
姜斐坐在桌旁改衣服，妍妍哪也不走，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拿着姜斐给她的纸币，在上面写写画画，仔细看，是歪歪扭扭的数学等式。
妍妍偶尔伸长脖子看看姜斐的进度，又跑出去给她端了杯水。
大约两个小时后，两条尺码更小的裙子被做出来，姜斐在妍妍身上比量了一下，“去试试吧？”
妍妍转了个圈，踮着脚尖把窗户当成镜子，轻轻地抚摸柔软的布料，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洗完澡。”
姜斐也不勉强她。
妍妍扫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布，犹豫抿着唇，终于慢慢地说：“姐姐，我的小猫，也想要一条裙子。”
姜斐低头看她手里的毛绒玩具，“哦”了一声，“原来这个是猫啊？”
妍妍抱着自己的小猫，趴在桌子前，认真地瞧着姜斐，忽然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她没有问“能不能不走”，因为哪怕是在妍妍的认知里，也坚信姜斐是有像周燮一样的家人在等她回去的。
然后，她会重新回到骞阳村。
姜姜的双手挺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嘻嘻地捏她的脸，问：“怎么啦？你终于舍不得我啦？”
妍妍皱着眉头往后退，“我没有！”
姜姜”啧啧啧”地摇头，神色似乎有些得意，“我看你以后比你哥哥还要想我呢。妍妍，你可不能被别人的一点小礼物就给骗走，我也就算了，男人绝对不行，知道不？”
妍妍只听懂了第一句话，她回答道：“哥哥也不想你。”
姜斐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
妍妍也不甘示弱地哼了哼，把头一扭。
然后，姜斐听见她高声喊了一声，“哥哥！”
回头，看见门口站着周燮。
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但阳光在他周身画出清晰的轮廓。
他肩膀宽，但站得不够笔直，看上去是打心底里的疲惫。
他们四目相对须臾。
周燮朝着屋里的两个人打手势，“吃饭了。”
他会做各种各样的面条。
姜斐在周燮这里，似乎还没有吃过重样的东西。
妍妍坐在他俩中间，看见姜斐拿了把铁勺子，便也学着她的样子，挑起几根面条放在碗里，混着酸汤，慢悠悠地吹走热气。
比起周燮呼噜噜地吸溜，不知道要优雅多少。
姜斐看着小姑娘的头顶，笑着问：“还是细嚼慢咽才好，对不对？”
妍妍转转眼珠子，随后用力点点头。
姜斐笑了，转过头，看见对面的周燮正看着自己。
她顿了顿，也冲他弯了弯眼睛。
酒足饭饱后，姜斐在周燮家的院子里找来一根树杈，在地上颇为认真地画出一张楚河汉界的棋盘来，抬头问他们，“你们会下象棋吗？”
周燮摇头，妍妍也摇头。
姜斐摆摆手，“来，我教你们。”
十几分钟后，妍妍献宝似的捧出自己不知道哪来收藏来的五彩石头当成两人的棋子。
她理解不了规则，但站在周燮旁边奔奔跳跳，“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周燮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学个一知半解。他的脑子似乎只在摆弄那些木头时才有点用处，一局棋下得跌跌撞撞，在周燮第三次企图吃走她的棋子的时候，姜斐忍不住起身叉着腰。
“周燮！你笨死了，我都说了五遍了，你的炮不能就直接这样吃我的棋子！”
周燮赶忙停下手，掌心里还抓着她的“相”。
他有些无措，双眼瞟着发脾气的姜斐。
姜斐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忍不住上去打他胳膊，“你这什么表情？我被你气成这样，你还好意思一脸害怕？”
周燮的上半身晃悠了两下，既不抓住她的胳膊，也不替自己反驳，一副心甘情愿当姜斐出气筒的模样。
妍妍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心疼自己的哥哥，笑得挺高兴，拍了拍手，忽然问：“阿斐姐姐是不是输了？”
“我可没……”
姜斐话未说完，忽然被周燮环着腰给抱了起来。
换了个地方，周燮松手把她放下，在姜斐愤怒又不解的目光中，他指了指地面，又缓缓解释，“你的马被自己踩死了。”
“……”
姜斐沉默了几秒，终于“扑哧”笑出声，看着他道：“你真烦人……我再也不跟你下棋了。”
周燮也跟着她笑，慢吞吞地抓起她的手，把掌心的棋子放在她的手中，又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
妍妍在一旁不知所以然，但比任何一个人都高兴，她抱着自己的小猫欢呼，“哥哥赢了！”
*
这一晚，周燮还是留在了姜斐那里。
他食髓知味。
跩掉裤子时，着急了些，姜斐听见他那串钥匙打在了床板上。
她笑得颤抖，用指尖戳他的胸口，嘲弄道：“你下棋的时候手怎么没有这么利索呢？”
周燮不吭声，他好像每一次只能专注一件事。
他一手搂着姜斐的腰，一手握住姜斐的肩。
在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脑袋向下。
周燮连短短的头发茬都是硬的。
姜斐的手贴在他的头皮上，快要分不清痒与疼的分别。
她的声音是好听的。
像是刚才那串钥匙，晃啊晃，声音清脆，直到凌晨过后方才停止。
周燮的头顶顶在姜斐的下巴上。
姜斐看着天花板，许久才找回了自己干哑的声音，没头没脑地道：“你妹妹还挺可爱的。”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摸黑下床给汗津津的姜斐喂了水喝。
然后忽然打开灯，低着头看她。
姜斐抬起下巴，扬起嘴角，显然是满足的神色，她伸出手，顺着他挺直的鼻子，掠过柔软的双唇，最终停留在突起的喉结上。
周燮吞咽着口水，喉结在她的指尖下像是有了生命。
他缓缓对她比划，“你别对妍妍那么好，等你走了，她会想你的。”